第九十章 随波不逐流
战斗打到这样惨烈的地步，程志反而完全冷静下来。他看到一个班长要去用炸药包炸掉敌军营房的工事，就立即组织火力进行掩护。
这个班长的战术动作很到位，不停地利用障碍物躲过敌军的射击，他几乎到了工事跟前，刚要爬起来，投掷炸药包，却被营房顶上的一个枪手击中了，炸药包在他的怀中骤然爆炸，班长的躯体，还有临近三个敌军士兵的身体都飞向了天空。
程志看到这个惨状，用右拳头砸在沙包上，发泄无可排泄的愤恨。这个时候崔一珩跑了过来，报告说：“连长，我们那里也遭遇了顽强的抵抗。”
程志还没有顾得上回答崔一珩，曾健也跑了过来，他的胳膊上已经受了伤，虽进行了包扎，但血渍还在往外面渗血，他一跑过来就累倒在地上。“我们连长牺牲了，敌军这个营房两头都是重兵器，我们首尾难顾。”
程志用自己手里的布轻轻为曾健的伤口擦拭，一边说：“越是这样的时候，我们越是要冷静，不要拼命，容我想想看。”
程志慢慢地爬起来，想探头看看战场形势，这头刚冒出工事上沿，“噗噗”就有几发子弹射了过来，他感紧低下头来，这工事上的沙包已经被打的砂砾纷飞，战友们看着，乱伸舌头：好险啊！
这边战斗打的激烈无比，那边，在大校场老营房中间的围墙里，却有几十个新兵待在那里，听着两边激烈的枪声，都害怕起来。有一个新兵扯着河南腔哭诉道：“我的老娘哎，这机枪像是炒豆子似的，打到身上不知道该多疼啊。”
高个子新兵则是骂他说：“疼个屁，打到身上你就死了，哪还能知道疼？”
还有一个年龄很小的新兵则说：“我害怕了，我怕死啊。”
那个河南腔新兵骂道：“混蛋，是男人不是？已经穿军装吃皇粮了，怕有个屌用，我听老兵说了，越不怕死，越不会死。”
突然一颗飞弹打了过来，把他们都吓的抱着头往地下钻。
一排长喘着气跑了过来，他头上已经受了伤，鲜血在不停地留着，他报告说：“连长，我这个排已经伤亡过半，照这样打法，我们要拼光的。”
二排长这个时候也跑了过来，他衣衫不整，鞋子掉了一个。“这仗打的别扭，就他妈一条窄长通道，中间全都是高墙。我们只有用尸体铺路，但对方火力太强了，伤亡不小啊。”
“高墙？……一排长，你带一部分人，带上手榴弹，跟我来。二排长，3分钟后，你给我组织一次佯攻，像真进攻一样，越像越好。”程志突然想到了一条妙计，于是吩咐组织进攻。
“是。”二排长领令后立即跑走了。
程志带着一帮人，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个小板凳，来到了大校场老营房中间的围墙内。外面，时停时续的枪声，爆炸声还在继续着，程志看看手表，还有30秒，突然，他听到了二排长组织的冲锋，还有二排长那歇斯底里的喊叫：“冲啊！为了中国革命冲啊！”
程志拿起一个板凳要翻墙，被一排长拉到了一边，他自己先踩到了小凳子上。“我先过去，如果安全，你们再翻过来。”
一排长说完，麻利地翻了过去，不一会，他扔过来一个石头蛋子，程志一挥手，他也利索地翻过了墙头。
此时，正在观察战场情况的乔世达在望远镜里看到了这一幕，他还清晰地看到了程志翻墙的过程。他睁大眼睛，又看到好多人在翻墙。“这个程志，亏他能想得出来。”
再转眼功夫，这些新兵竟然都跟着翻了过去。
在他们前面，第9军第80团的士兵们正在猛烈地射击着，他们子弹充足，长官督战，战斗士气正旺。
程志看完之后，给大家做了一个分工，然后一个个交代清楚了，最后一句话是：“今天，按照我说的去做了，我们大家都还有活头，谁胆小，或者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干，那么，我们大家今天就一起死。”
这句话让每一个人都知道，自己的行动不仅关乎自己的生死，也关系到这一帮人的生死。战场上，谁不想活呀？
程志与一排长带领第一排的十五个人，一起拔出手榴弹，一起拉开引信，一起挥手，十五枚冒着青烟的手榴弹飞向了80团的阵地。
紧接着，第二轮的投弹手也如法炮制地把十几枚冒烟的手榴弹投了出去。
第三轮的新兵们这个时候兴奋了，他们看到了前面两轮投弹手，那么潇洒，那么漂亮的把活干好了，他们不胆怯了，也如法炮制地扔出了第三拨手榴弹。
从第一波手榴弹落地开始，80团的阵地上，到处是“轰轰隆隆”的爆炸火光，到处听到见人们被炸死炸伤的嚎叫和哭喊，整个80团的阵地刚才还是一个有序的阵地，现在却成了燃烧的坟场。
那个河南腔的新兵说：“挺好玩的，我们这一仍，就把敌人送地狱了。”
高个子新兵说：“这会好玩了，不是昨天还背后笑话连长，让咱们练习踩板凳没意思吗？”
一排长大声骂道：“混蛋，别嚷嚷了，赶快投弹！”
轰轰！轰轰！
一轮一轮的手榴弹把80团的官兵们炸蒙了，尸体，枪支，还有乱七八糟的木头，石头，都飞向了天空。
最为重要的是，大家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，敌人在哪里，就已经身首异处，或魂归荒野了。
80团的阵地马上成为一个死地，一个阵地的缺口。
这个时候，起义军已经没有了建制，宋蕴魁、崔一珩、曾健等人和相互不认识，但是都在冲锋的士兵们一起冲了过去，这次是势如破竹，很快把大校场老营房的阵地给拿了下来。那些刚才还在猛烈射击的士兵，活着的，都举起双手做了俘虏，死了的，布满阵地，一片恐怖。
乔世达在望远镜里看着这些镜头，看着部队的进展，转身抓起电话，大声命令说：“快给我接团长。”
电话通了，他大声向范团长报告说：“报告团长，我部已经基本解决战斗，正在打扫战场。”
“好，老乔，赶快打通右翼，扩大战果。哎，这次怎么一下子就拿下了80团？”
“报告团长，程志带着人，给80团送了一阵手榴弹暴雨，所以很快拿下敌军阵地。”
“好！战役结束后，我在师长面前为那几个小子请功。”
南昌，共﹡﹡终于取得了武装起义的胜利，南昌市各界群众数万人举行盛大集会，热烈庆祝这一伟大胜利和革命委员会的成立，集会上，社会各界数百名青年还踊跃参军，革命形势一派大好。
共﹡﹡很冷静，在这胜利的关头，没有忘记革命斗争的策略和战略。**前委按照****预定的决策，仍然沿用国民党左派的名义，发表了国民党左派的《**委员宣言》，揭露蒋﹡﹡、汪精卫背叛革命的种种罪行，表达了拥护孙﹡﹡“三大政策”和继续反对**、新旧军阀的斗争决心。还成立了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，推举邓演﹡、宋庆﹡、何香﹡、吴玉﹡、贺﹡、林伯﹡、叶﹡、周恩﹡、恽代﹡、徐特﹡、彭﹡、郭沫﹡等25人为委员。周恩﹡、**、叶挺、刘伯﹡等组成军事指挥机关：革命委员会参谋团。
在革命委员会参谋团里，刘伯﹡为参谋团参谋长，郭沫﹡为**治部主任；部队沿用国民革命军第二方面军番号，**兼代方面军总指挥，叶挺兼代方面军前敌总指挥。所属第11军（辖第24、第25、第10师），叶挺任军长、聂荣﹡任党代表；第20军（辖第1、第2师），**任军长、廖﹡﹡任党代表；第9军，**任副军长、朱克靖任党代表。
南昌进贤门外，一个小餐馆里，战火刚停息，来的客人并不多，不过在二楼的一个大桌子前，却有4个人聚在一起，品尝着美味。
这是程志、宋蕴魁、崔一珩和曾健，桌子上也就是几盘素材，一盘花生米，还有一只刚刚炖好的鸡，在这战斗间歇，这已经是很奢侈的大餐了。
程志喝了一杯酒之后说：“好哥们，经过这次战斗，我算是看出来了，这国民政府军里面，数黄埔军校生最能打，在黄埔军校生里面又数共﹡﹡员最能打。现在共﹡﹡有了自己的军队，**的命运，就要由国共两党来决定了。”
宋蕴魁说：“哎，不对啊，虽然打仗咱们不含糊，可这次是共﹡﹡起义，也算是造反，这历史上，造反总归……”
曾健说：“什么呀？今天的南昌特刊报你没有看呢？现在成立的是国民党革命委员会，充其量是国民党左派打右派。再说了，造反怎么了？共产﹡不是被逼的吗。北伐东征，打硬仗的都是共产﹡，结果呢，‘4。12’蒋﹡﹡背后捅刀子，这本身不地道，下贱。汪﹡﹡装好人，也就俩月，也对共产﹡下刀子，搁你，急不急，拼不拼？”
崔一珩看看大家的发言，和表情，不冷不热地说：“这大清国一完，军阀混战，天下大乱呢，最后肯定要有一个英雄来收拾天下，我们生在乱世，也只能随波逐流，但求平安啊。”
曾健刚要插话，突然他好像被什么惊住了，他站起来，往窗户外探探身子，忽然惊叫：“你们看，你们看。”
宋蕴魁不难烦地说：“看什么看，有什么好看的。”
曾健激动地说：“刚才过去的那辆轿车上，是咱们师长，还有一个人，好像是咱们教官。”
程志赶紧跑下楼去，追到大门外面，看到前面的小车后座上确实坐着两个人，一个是蔡师长，另外一个人看背影是王寒青，他紧追了几步，高声喊着：“王教官，王教官，我是程志！”
周边的行人，吃饭的人，还有正在做营生的人，都被程志的高分贝喊声惊动了，奇怪地看着他。但是汽车没有停，继续行驶着，汽车上的人也好像没有听到一样，头都不带动的。
程志又追了几步，距离越来越远，最后汽车跑了。
他只好喘着气停了下来，有点失落地走回了饭店，宋蕴魁等人赶紧迎上来，安慰他。
“也许教官另有重要事情，不便见面吧。”宋蕴魁这样说道。
曾健说：“那可不一定，现在国共两党这么敏感，他可是国民党的精英。”
“好了，大家都不要说了，伙计，结账，大家都早点回到部队吧。”
此时大家都不好再说什么了，只好默默地走出饭店，分头而回。
